好得很
田野望着胡显昭的侧脸愣了一会儿，又撇开了。是什么时候开始，下意识地看向他成为了一种习惯呢？云顶之弈刚排进去，田野摇了摇头，注意力继续回归到游戏上。
胡显昭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田野对他发了会儿呆，自顾自地打开伤害面板，粗略浏览了一下数据，又退了出来。青蛙已经点了继续排队，他看了一眼直播间的弹幕，好多人在刷“滑板鞋滑板鞋”，也有还想看他玩卡莎姐姐的，还有零星的一两个弹幕在问“和谁排啊”，他都没有回答，回到英雄联盟的界面，点进自己的英雄漫无目的地翻了翻。
游戏又排进去了，随手ban了个翠神，胡显昭在英雄列表里翻了翻，没有想好到底玩什么，又去看直播间的弹幕。滑板鞋、大嘴、卢锡安、卡莎、霞，说什么的都有，在一大堆“我朋友说他想看”的弹幕里，穿插着一条“为什么不和田野双排啊”，他垂下眼睫，秒锁了小炮。
“我好想射点儿什么！”崔丝塔娜的台词跳跃着伴随游戏的音效传出来，胡显昭顺手换上麦林炮手小恶魔的皮肤，检查了一遍符文天赋，心里还回味着那句“为什么不和田野双排”。
我问过了，他说不要。胡显昭默默地嘀咕了一句。
胡显昭把吸管戳进酸奶瓶里并不看田野，问：“田野，来双排吗？”
田野也没有看胡显昭，只是答道：“玩什么啊？无限火力吗？”
“那算了。”胡显昭低声说。
“发牌员给个天使吧，天使来一个吧，”田野碎碎念的时候听见胡显昭说算了，“你这个人搞什么啊，问我双排又说算了。”
他终于歪头看了一眼胡显昭，说：“我也想喝酸奶。”
“你自己去拿。”胡显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。
开局打野pin了信号要蓝开，崔丝塔娜一蹦一跳地跑过去。刚刚为什么不给田野拿瓶酸奶呢，胡显昭脑子就像轴住了一样，心思也并无多少放在游戏里，就只是觉得他好像离田野又远了一些些。
最后是第二，田野从云顶之弈的界面退出来，自己去拿了瓶酸奶。多亏没开播，不然粉丝又得哈哈哈哈嘲笑说他万年老二，田野这样想着，胡显昭可真是个畜生，连瓶酸奶都不给拿。这样的不咸不淡，让田野觉得他好像离胡显昭又远了一些些。
田野登上微博小号，照例刷了刷，并没有什么新鲜的。他不知道做点儿什么，那要去看天气之子吗，心里盘算着，手却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好久之前看过的iBoy超话。“哈哈哈池塘组合是真爱了”，配图是一张游戏的聊天截图：青蛙说本来要和别人排，因为胡显昭就拒绝别人和胡显昭排了。
田野退出超话，去猫眼看了一下天气之子的上映档期，正好两个半小时之后有一场，现在的天气还不错，打车先去吃个饭再去看电影刚刚好。他抬头打量着胡显昭，胡显昭依旧没有注意到田野在看他，只是在心无旁骛地发育，青蛙没在下路和胡显昭一起，他就带好线跳到草里回城。
田野往后挪了挪椅子，看着胡显昭后脑勺又出神了。他们是怎样走到这一步呢？就像很亲密的同事关系，也像没有那么要好的朋友，在一起的时候就插科打诨，休赛期分开了对方也未曾主动联系过自己。
田野不懂是哪里出了问题，不仅是胡显昭双排也不再找他，还有很多时候他似乎与胡显昭割裂开来。现在的胡显昭和他的印象里那个闪闪发光的胡显昭、很会说话的胡显昭、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胡显昭不一样了。具体是哪方面出了问题，田野想不明白，就好像，他并没有真正认识过胡显昭。
从前的胡显昭虽然有些沉默，但是其实很会说话。他说“别怕，我在”，他说“我给你买了水果”，他说“水是我顺便给你拿的”，他说“圣诞节快乐，我跟你说，没跟他们说”。但是后来这些话他再也没跟田野说过。
何必呢？田野暗暗叹气。
最开始的田野就好像是一湾欢快的泉水，后来金赫奎走了，就结成了一湖冰，Z皇被这样的冰冷吓得退避三舍，然而胡显昭来了，他在冰上不紧不慢地凿着，直到凿开了一个小口子，又能窥见这汪冰泉曾经欢快的影子，周遭的冰也有了裂痕，渐渐地消融着。可是胡显昭却径直起身，毫不留恋地走了。
果然我谁也留不住吗，田野苦笑，他心里酸酸涩涩的。原来那个说想和他回云南的胡显昭好像还是在昨天一样，他有点儿后悔拒绝胡显昭双排的邀请了。
田野的视线回到胡显昭屏幕上，正在上高地，团战打得火热，小炮跳上去就是一顿捶，但是肉身开团马上就被敌方留住了，胡显昭半血一波操作秀得飞起，田野没忍住嘴胡显昭：“这你也敢跳。”
胡显昭手上操作依旧，回嘴道：“我跳一下也要和你打报告？”
说完这话，俩人均是一愣。似乎是都想起了好早以前双排，田野说胡显昭不听话，胡显昭报复他，跳一下都要打报告“我能跳了吗”。就这一瞬间，胡显昭屏幕一灰，他小声道：“给了给了。”幸好队友还是靠谱的，杀了对面一波团灭直接推掉了高地水晶。
“菜得真实，”田野嘴上仍不饶人，“你什么时候下播？”
“现在。”胡显昭和青蛙打了招呼，在直播间和粉丝说了再见就关掉了直播间。
田野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说：“要不要去看电影？”
“什么啊？”胡显昭把耳机摘下来，好整以暇地放在桌子的支架上。
“天气之子。”
“没听说过。”
“那你到底去不去？”田野没好气地问。
“去。但是你请客吃饭。”
田野嘟囔道：“废什么话啊，哪次不是我请客。”
看到两人有商有量地一起下班，明凯滑着椅子从后边探出头来：“你们俩干嘛去啊？”见两人谁都没有回答的意思，若有所思自问自答：“双人活动呗。还不能说了？”
田野见状说：“你去吗？看电影。”
胡显昭立马紧张起来，眼睛直直地看着明凯。
明凯注意到胡显昭的这点小动作，乐了：“可以啊。去哪儿？”
胡显昭闻言把绷直的肩膀放松下来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，眼里的失望显而易见。
“就，万达吧。”田野刷了刷手机抬头说。
“那我就不去了，”明凯主意变得倒是快，“你们去吧。”
明凯看见胡显昭的眼睛又亮了起来，腹诽道，真不禁逗，态度变化也太明显了。
胡显昭电影看得晕晕乎乎的，又是下雨又是放晴的。并非是看不懂，只是黑暗里身旁田野的呼吸声像被放大了数倍，格外明显。他稍稍转头望向田野的侧脸，对方嘴微微张开一点点，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荧幕，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些小动作。
好像怎么努力都没有用，田野的生活里仍然没有自己的痕迹，胡显昭心思根本不在电影上了，认认真真思考着他和田野的关系，如果不是自己主动联系，田野哪怕是自己无聊到蒙起被子来睡觉也不会想起他吧。
虽说两人放假在家的时候，像是彼此默契福至心灵一般几乎同时开始单排，也有前后在直播间发表动态的巧合，但两人座位之间不到一米的沟壑却深得令人绝望。胡显昭休赛期开始和朋友天线宝宝双排，后来又和青蛙、胡建鑫反复双排，他自嘲地一笑，你看只要自己不再主动，田野的生活里根本不会有他的位置。
放映厅里的灯突然亮起，原来是电影放映结束了。
“你看我干嘛？”田野轻拍了一下胡显昭，“在想什么啊你。”
胡显昭低下头：“什么都没想。”
“怎么回事啊你今天，吃饭的时候也不说话。”
“你不高兴了？”胡显昭问。
田野被气笑了：“关我什么事啊，快走。”
胡显昭觉得胸口闷闷的，像是有块大石头压着一样。田野已经站起身来了，正等着他也起来一起走。胡显昭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，站起来朝田野耳后的那颗棕色的小痣凑过去，轻轻地碰了一下。
蜻蜓点水般地一触便分开了，田野还没有反应过来。胡显昭低声说：“走了。”自己先迈开腿往外走了。
田野有些难过，攥紧了拳头，心中波涛翻滚，胡显昭就是这样，突然和自己很亲密，然后又头也不回地走掉。这样算什么啊，凭什么？
胡显昭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并未跟上，便回头看过去。田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，他就往回走了些，喊：“田野，走了。”
田野还是没动，也没有抬头，像是在忍耐着什么。胡显昭想，自己不会挨揍吧，刚才实在是冲动了，不过他并不后悔，因为或许这一生只有这样的一次放纵。等了一会儿，胡显昭见田野还是站在那儿，只好走回去拉他，发现他眼圈竟然有些红了，“对不起。”胡显昭说。
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，只是这句“对不起”就在嘴边，便脱口而出了。
田野开口，嗓音有些微的哑：“你什么意思啊？”
“什么什么意思？”胡显昭不懂他在问什么，只好反问回去。
“算了。”说完这话田野便缄口不言，掏出手机一边向外走一边打车。
胡显昭亦步亦趋地跟着田野，出电影院、上出租车、到基地上楼回房间。
田野一路上想了想，还是决定和胡显昭说清楚。
他换了衣服坐在床上，叫胡显昭：“我们谈谈。”
“谈什么？”胡显昭正在换衣服，头还套在半袖里，声音像是被闷住了。
田野正色道：“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，和人相处是要有分寸的。”
胡显昭没吱声，走进了卫生间，也不知道听进心里去了没。
“胡显昭，你说话。”
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田野突然觉得很累，觉得其实没必要了。也不再说什么，倒在床上，闭目养神了。
胡显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好像是讨厌一般，丢下两个字：“懦弱。”与其这样犹豫不决，不如破罐子破摔，他推开门，朝着田野走过去。
田野闭着眼，放空自己，听到胡显昭好像从卫生间里出来了，也没有管。还没反应过来，只觉得自己耳后的位置贴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，又分开了。他睁开眼，看见胡显昭蹲在他床边。
胡显昭又凑上前，嘴唇在田野耳后的小痣上碰了一下，说：“对不起。”
田野几乎是打了个战栗，又听见胡显昭小心翼翼地问：“我可以喜欢你吗？”
